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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9 章 贰拾玖 东市探路(1 / 1)

此话一出,连冷登时沉默不语,半晌,方才出声道:“你可知眼下沉香榭是何人所居?”江潮摇头道:“你知我对城中之事并不感兴趣。”

连冷长叹道:“我正是知道,所以才会提及此事。自上任礼部尚书被贬后,沉香榭便被赐给新任礼部尚书韦永智居住,眼下才搬进去不到数月。”

江潮微微一怔,过了一阵方才道:“我虽是不出太白山,却也听说过此人,乃是正直不阿,极有才能之辈,是朝中难得的清官大臣。”

连冷嗤笑一声,道:“再是清官又如何,谁能禁得住金钱与美色的诱惑。”江潮愕然道:“难道……”连冷截道:“听说此人入住沉香榭后,暗中便请了一批无名死士,潜伏在宅邸周围,日夜巡逻,守备森严,如今此地绝非以前来去自由之处,而是龙潭虎穴,危险重重。”

江潮面容一冷,缓缓道:“连冷,你出身凌雪,应知阁中弟子均需执令行事,纵是龙潭虎穴,必死之局,亦是甘愿身往。”连冷又是一声长叹,道:“我只是提醒你,此事还需从长计议,还好昨夜你二人夜探之事,被飞贼搅黄,不然我今日可真就见不到你。”江潮眉头一皱,道:“你口中所言的这批死士便真如此了得?”

连冷沉声道:“据我所知,这批死士皆是来自漠北,彪悍威猛,反应迅速,且深谙合围之术,动起手来,都是不要命的打法,纵然你精通隐龙绝技,武艺高强,身法超绝,或可突围而出,也定会受到重创。”

独孤一陵听完连冷所言,不由心生疑惑,此人既是出身凌雪,却又对城中之事了若指掌,与城中权贵似也颇为熟稔,也不知是何身份来历,但不论如何,观其衣着谈吐,显是非富即贵,地位显赫之人。

江潮闻言,静了一阵,才道:“你说的对。此事确需从长计议。”听江潮松口,连冷精神一振,笑道:“以前你我共事,你便鲜少到东市走动,对此间布局不甚明朗,昨夜想是探路之举,才会阴差阳错,卷入飞贼之事,我且告知你沉香榭的大致所在,你可先去探清周围情形,图纸一事,我自会想办法。”

独孤一陵纵因江潮之事对他略有不满,此刻见他仅凭只言片语,便已猜出昨夜之事,心下亦佩服此人思路清晰,才智高绝,也难怪江潮想要借他一臂之力,拿到密信。

连冷凑到江潮身前,低声说了一阵,而后坐直身子,轻笑道:“眼下既是商量妥当,我也要与你分开一阵,将船划向泰安桥吧。”江潮闻言,眉头一皱,担忧道:“泰安桥所在河道虽不甚宽阔,但桥上两岸亦是人来人往,颇为繁华,人多眼杂,容易暴露身份。”

连冷不以为意,笑道:“我方才便说过,我在这城中需步步为营,小心行事,怎会轻易令人看出破绽,你也知我的性子,若无把握,我绝不会说出此话。”江潮闻言,思索一阵,方才点头道:“你既然说到这般地步,我也不好继续追问,总之,万事小心。”连冷欣然道:“放心吧!”

独孤一陵依江潮所指,将船划回到永安渠上,又转入一条分支河道,但见此间水道狭窄,水深亦浅,恰够两船错身而过,隔不一阵,便见一道白玉拱桥,横跨河道之上,桥身低矮,不算高大,仅能容莲蓬小舟擦顶而过。

独孤一陵见两岸多有行人,往来之间,笑语不断,不知连冷有何脱身之法,快至桥下,忽听舱中连冷低声道:“来了!”

独孤一陵抬眼望去,便见对面缓缓醒来一艘莲蓬小舟,照这速度,两船应在桥下相会,心中瞬间醒悟,此确乃天衣无缝之计,令人难以追寻。

两舟交会之时,独孤一陵只听得一阵风声乍起,低头再看,舱中已不见连冷踪影,待到两舟错开,他回身一望,只见身后小舟正缓缓朝前划去,原本空无一人的舱中已是坐了一人。

那人正低头沉思,许是察觉目光,转头朝独孤一陵望来,只见此人剑眉星目,俊朗不凡,一身华丽锦衣,更衬光彩,双眸如刀,凝在他身上,隔了一阵,方才朝他点头一笑,貌甚友好。独孤一陵被他瞧得心底发寒,报以一笑,然后载着江潮远去。

越过泰安桥,独孤一陵按捺不住心中好奇,不禁开口问道:“”师兄,方才那人是……”江潮微微垂首,瞧不清神情,闻言抬眸瞧他一眼,淡淡道:“一位朋友。”

独孤一陵熟知江潮秉性,他既是不肯开口,无论如何追问,亦是徒劳,只得按下此事,按江潮所指划至一处僻静码头,系好小舟,与他一道上岸,步回朱雀大街。

此时晌午已过,日渐偏斜,朱雀大街之上依是车水马龙,人流如织,熙熙攘攘,好生热闹,独孤一陵初次得见城中之景,自是倍感兴奋,不停四下张望,忽听江潮开口道:“朱雀大街乃是城中最为宽阔的街道,贯通南北,自是热闹,但等会儿我们要去的东市,却比此处还要繁华。”

独孤一陵生出兴趣,转头看向江潮,好奇道:“师兄此话当真?”江潮点头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这东市之中店铺毗连,商贾云集,各行各业均有涉及,且因靠近三大内,坊间多是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第宅,所售之物大多来自大食、吐蕃、回纥等国,均是奢侈富丽,珍奇罕见。”

独孤一陵听得心生向往,忽而想起一事,伸手一摸鼻尖,不好意思的道:“师兄,三大内是什么?”江潮闻言一怔,下刻低声一笑,方才回道:“三大内是便是西内太极宫、东内大明宫和南内兴庆宫,乃长安城中三座皇家宫殿。”话音刚落,他沉吟片刻,续道:“回阁之后,我会找些相关书籍予你研读。”

独孤一陵听出江潮话中之意,大感尴尬,一摸自己鼻尖,只觉与连冷一比,真有云泥之别,心中顿时泄气,忽地思及连冷被江潮婉拒之事,心中又觉安定数分,抬首一看天色,见金乌欲坠,漫天异彩,便催道:“师兄,时候不早了,我们可得赶紧去东市。”江潮瞧他一眼,点头道:“好,我们走吧。”

两人打定主意,顺着人潮往东市行去,穿过高耸的坊间大门,独孤一陵便觉眼前一亮,只见此间布局与西市相差无几,却是更为繁华,一路往前行去,只见笔行、酒肆、铁行、雕版印刷行等,一字排开,颇具规模,除此之外,路边还有人就地摆摊,卖胡琴者、琵琶者、杂耍戏曲、不一而足,吆喝震天,热闹非凡。

这街市好似地上天宫,所售之物皆是新奇少见,独孤一陵头次得睹,一路行来,自是瞧得目不暇接,眼花缭乱,只觉天下奇珍齐汇此处,无愧大唐之都。他虽瞧得开心,依是记着大事为主,转头看向江潮,道:“师兄,眼下我们该往何处去?”

江潮沉吟道:“我对东市布局也不算熟悉,连冷只告知我,这沉香榭位于东市东北角的胜业坊,那处向来是皇家贵族,达官显贵所居之处。”

独孤一陵闻言,讶然道:“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。这长安城宽阔无比,光是一番闲逛,一天下来都逛不完,此番寻觅,岂非大海捞针,空费精力。那位师兄就没说别的了?”

江潮认真回想一阵,道:“他说,沉香榭中西南角有一株参天古树,遮天蔽日,伸出墙外,花开白色,甚好辨认。”独孤一陵露齿一笑道:“这就成了!眼下这么多线索,可不愁找不到。”

独孤一陵与江潮对望一眼,相视而笑,而后辨明方向,朝胜业坊行去,到了坊间,才知何谓阁楼千重,广厦万间,一眼望去,通衢大街两旁,尽是朱门高楼,雕龙画凤,极尽巧思,与西市的简朴雅致迥然不同。

此地显因入住之人身份高贵,街上巡逻兵士亦是精良之辈,行走之间,动作迅速,虎虎生风,脸上神情警惕,目露精光,显非普通士兵可比,见到二人,自是不免一番打量,好在两人神色自然平静,不动声色,才未引起注意。

两人漫步大街之上,行了一阵,已是遇见三队巡逻兵士,独孤一陵不禁眉头一皱,压低声音,道:“师兄,这处巡逻显是比他处更为频繁。”江潮自也注意到此事,点头道:“小心一些,莫要引起怀疑。”独孤一陵自是称善。

两眼交谈几句,不知觉间,已是行到一处十字街心,独孤一陵见有歧路,本想开口询问,忽见江潮顿住脚步,朝左前方望去,神色一动,似是有所发现。

独孤一陵亦是转头,抬眼一望,就见那处立着一座宅邸,厚重庄严,占地颇广,宅中西南角处,一株参天大树拔地而起,枝叶四下伸展,越过数尺高墙,探出墙外,亭亭如盖,上开白花,风过之时,漱漱而落,宛若落雪碎玉,铺洒一地。

独孤一陵瞧清此景,不由长出口气,微微笑道:“师兄,皇天不负有心人。”江潮静了一阵,方才轻声一笑,道: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独孤一陵微微一怔,道:“这就回去了吗?”

江潮转身朝前走去,口中淡淡说道:“方才我凝神听了一阵,发现这宅子周围已是布下重重暗哨,东南西北各有两处,他们虽是竭力敛下呼吸,放慢吐纳,但却瞒不过我,此番你我若是稍有妄动,定会打草惊蛇。”

独孤一陵昨夜便知江潮耳力超绝,如今听他道出暗哨所在,倒觉理所当然,若这新任礼部尚书真是表里不一,徒有其表之人,定会加强宅中警戒,不让任何可疑之人潜入,若是给人抓住把柄,可非一死便能了结。

此刻日薄西山,已至黄昏,天际漫天红霞映衬之下,万千楼阁越显绚丽夺目,令人称奇,独孤一陵忽地思及坊间城门已关,他们又该往何处落脚,但见江潮步履不停,显是胸有成竹,自有安排,便未开口询问。

两人步出胜业坊,转回东市街上,此刻许多门店已是歇业打烊,少了吆喝之声,顿觉冷清萧索,他见江潮径直行至一处商铺门前,便抬头一望,只见此楼高达三层,颇为富丽,檐下挂着一块匾额,上书“百草堂”三字,似是一家药铺。

独孤一陵心下疑惑之间,江潮已踏入堂中,他紧随其后,一进屋内,便见连冷坐在正堂高位之上,手捧一只茶盏,神情悠哉,轻松闲适,转眼瞧见二人,嘴角露出笑意,道:“你们可算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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